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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连见惯了顶尖演员表演的李瀚导演,握着笔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停顿了。他那总是带着挑剔和审视的目光,此刻锐利依旧,却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和探究。他紧紧盯着苏言,仿佛要透过这副年轻的皮囊,看清里面到底蕴藏着怎样巨大而痛苦的灵魂。
而坐在阴影里的江宸,此刻已经完全僵住了。
他放在膝盖上的手,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。他的呼吸彻底停滞,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,然后又猛地被投入滚烫的熔岩之中!
震惊、震撼、心痛、愧疚……无数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,几乎要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彻底摧毁!
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演。
不,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言!
这不再是技巧的展示,这根本就是一场血淋淋的自我解剖!是将内心所有未曾愈合的伤口再次撕开,将那些痛苦、绝望和不甘,毫无保留地、残忍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!
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,苏言能演出这样的“沈暘”,是因为他本身就经历过类似的绝望!而他江宸,正是那个亲手将苏推入深渊的刽子手!
那无声的眼泪,那死寂的眼神,像一把把烧红的匕首,狠狠捅进他的心脏,反复搅动,带来灭顶般的痛苦和悔恨!
他甚至无法呼吸,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几乎要立刻冲上去,将那个仿佛随时会破碎的身影紧紧拥入怀中,告诉他“对不起”,告诉他“停下来,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”。
但他不能。
他只能像被钉在原地一样,僵硬地坐着,承受着这迟来的、却无比猛烈的审判。冷汗,悄无声息地从他额角滑落。
最终,是李瀚导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他没有鼓掌,没有夸赞,只是用笔轻轻敲了敲桌面,声音听不出喜怒:“好了。可以了。”
苏言仿佛被从深水中打捞出来,猛地回过神。他有些仓促地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,眼神中的死寂迅速褪去,重新变回了那种带着疏离和警惕的平静,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。他再次对着评委席微微鞠躬:“谢谢各位老师。”
声音依旧沙哑。
“回去等通知吧。”李瀚导演的语气依旧平淡,低下头,继续看他手中的资料,仿佛刚才那场震撼人心的表演只是寻常。
“是。”苏言低声应道,不再看任何人,转身,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向门口。
自始至终,他没有看江宸一眼。
仿佛他根本不存在。
直到试镜间的门再次关上,将那抹清瘦孤绝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,房间内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。
副导演和选角指导这才像是活了过来,激动地交换着眼神,低声交谈起来,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。
而江宸,依旧僵硬地坐在阴影里,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。耳边嗡嗡作响,眼前反复闪回的,只有苏言最后那双流着泪、却死寂空洞的眼睛。
李瀚导演这时才缓缓抬起头,目光锐利地转向阴影中的江宸,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:“江宸。”
江宸猛地一震,像是被从噩梦中惊醒,有些迟缓地抬起头,看向李瀚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:“……李导。”
李瀚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样子,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,语气听不出是感慨还是其他:“现在,你明白我为什么坚持要他了吗?”